嗣音

　　“所以，只要几秒...？”

　　Vanderwood点点头：“是人差不多都能电倒，但——”

　　房间里传来Seven的叫喊：“快！来帮忙！”

　　你慌张地跑过去看，不明液体正从V嘴角缓缓溢出。Vanderwood不知道从哪儿拖来个豹纹医疗包。包新且贵，隔层很多，每层都塞得满满当当的，还细致地贴了标签。他坐了下来，熟练地支使你递东西。手忙脚乱了好几分钟后，V看上去终于好多了，呼吸也逐渐平稳了下来。Vanderwood垫了垫V的枕头，又挪了挪他的位置。而你在一边观察这包：和Seven的手机一样，看不到logo，也没有牌子。神秘得就像身材高挑总大惊小怪的Vanderwood。

　　他的来历Seven没多见讲，只不情愿地说了个“可信”。应该也是个特工吧？他俩看上去挺默契的。

　　“啧，也是没谁了。”Vanderwood对着V嗤了一声，转身面向你。“你这...”他的目光从你笨拙地握着的电击器上滑开，略带笑意地说：“如果打算随身带，还是藏好点，不然我看你也落不了好。”

　　“我，呃...我没...”

　　没等你说完，飘着豹纹披肩的身影先没入昏暗，又很快浮了出来。他抽走电击器扔进一个平平无奇的挎包，然后不屑地对你比了比这栋小房子：“虽然有应急...但怎么想都还是去医院更明智点吧喂？！呵，我是没关系，反正只要混蛋707三个月的免费劳动力而已，又不想知道细节...”

　　你耸了耸肩，重新坐回V床边的椅子开始翻手机。Seven今早关停了RFA Messenger，但Ray通过权限强行给你，Seven和V仨装了一个Messenger的破解副本。也就是说，现在加上Ray和Rika，你们五个人都能翻看或加入你和Ray的对话。你本来不想让Seven知道“你想要救的Ray是他对上的黑客”这件事也暴露了。但Seven意外地居然不怎么生气。他半开玩笑地对你说道：“嘿，MC，如果他真是你朋友的话，你就不能叫他稍微对我也温柔一~点~点~嘛~”

　　你心虚地说你尽力，Seven点了个头，又埋头工作试图把Ray从Messenger里赶出去。

　　但Ray好像比他还厉害。他边和Seven斗着，边时不时抽时间跟你说几句。要不是现在烦得要命，你一定会为他骄傲的。但每次他听起来都那么忧伤，那么孤独。

　　MC：我们就不能和睦相处吗？

　　Ray：和睦？和RFA？这可真是个好主意。

　　Ray：但...不可能。

　　如果Rika跟他说500次“不行”，而你说上600次“可以”，结果会怎么样？

　　MC：你能叫Rika和平点吗？

　　Ray：和平...哦，我们现在不太需要这种东西...

　　Ray：但只要是你想，我都会努力哒^^

　　至少每问一次都稍微前进了一点点？但Rika一上线就把他又往回拽。来回拉扯，就像Seven每天和Ray干的事一样。这两个黑客你都想保护。但现在如果Seven不能醒着专心对付Ray，你们的位置就会暴露。你只能尽力在饭点给他弄些吃的——从前一晚逃出来以后，他还没睡过觉。

　　在聊天室里Seven也和Rika说了几句——看得出来，他本想套点话，但Rika说了什么让他很不安的事。而你从聊天记录里看到了两个名字——世英和世兰。“世英”是谁不太难猜。但“世兰”...

　　Rika下线后，趁着Vanderwood在看V，Seven把你拉到临时的工作间，请求道：“拜托你忘了刚才聊天室里的那些话吧。”

　　他侧着头，表情模糊，眼镜反光。

　　“世兰...是薄荷眼里的什么人吗？”你低声问他。

　　Seven沉默了整整一分钟，才取下眼镜，边揉着眼睛边说道：“天那...别...”

　　他边说边抬起眼看你，浓重的黑眼圈和Ray如出一辙，在昏暗的灯光下越发突出。好奇怪...你看着脱下眼镜的Seven发怔，好像心脏被什么攥得发疼。他的脸...他的脸！

　　Seven对你直白得不礼貌的视线恍若未见——可能是因为近视太深的缘故。他继续道：“我不能跟你说关于他的事情。你知道了会有危险的。”

　　“Seven...”眼前人悲伤的神情让你不由得想到了Ray。

　　“嗯？”

　　你不由自主地伸手松松抱了他一下，又立刻面红耳赤地放开，“啊，对不起！我，我不是故意，啊不，抱歉我...”

　　但Seven也没走开。他甚至上前半步，把额头抵在了你肩上。眼镜松松地顺着他的衣服滑了下来，然后你听到了叹气的声音。

　　“我没关系的...我怎么样都没关系的...我不在乎还能在我身上出什么事...”他含糊地嘟囔着，“我一点也不在乎...”

　　你们站得太近了，他的身体贴在你身上，你的心跳得飞快。哦天，难道黑客就是你的理想型吗？负罪感像冰水一样从头顶浇过全身，好在Seven又叹了一口气，重新退后站定。

　　“抱歉，”他顿了顿，“哦不，我是说，谢谢你。”

　　你看着他的表情，仍然快要抑制不住地非常非常想伸手抱抱他，你不得不把手臂绷得紧紧的。

　　“你对我太好了...真像个天使。”

　　要也能这么抱抱Ray就好了...他们身上的压力都太大了。卷进一对疯了的情侣之间又不是他们的错！为什么会变成这样！

　　“万一他出了什么意外...我绝对绝对不会原谅我自己。”Seven的目光穿过你落在半空，话音缥缈。

　　“世兰他...对你一定很重要吧，Seven？”你问。

　　他使劲眨了眨眼睛，重新把眼镜戴上，又抓起衣服袖子胡乱抹了把脸，然后说道：“对不起，MC，我很抱歉把你牵扯进这些事里...还有和我扯上关系。”

　　你一下不知道说什么好。

　　“嘿，我该回去继续了...”Seven又转过身去，弯腰拎起笔记本，又忽然像意识到什么一样扳直了身体，“哦嗨，等等，MC？”

　　“呃嗯？”

　　他背对着你说道：“黑客...很危险的。你...最好别和那个Ray走太近。”

　　Seven拉起衣服的帽子盖住上半张脸，最后低声道：“...我也别。”

　　然后他就一直啪啦啪啦地敲键盘了，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。

　　-oOo-

　　V的情况稳定了下来。Seven对着电脑嗒嗒啪嚓，V躺在折垫床上，Vanderwood在床边的椅子上，困得头一点一点的。

　　Ray不听你话，可能是因为Rika也能看到聊天室吧？你得找个地方好好和Ray谈谈，这样说服他的可能性应该会更大点儿。于是你安静地披衣往外走，小心避开路上的家具。

　　“你去哪儿？”Vanderwood眼睛睁开了，“下次偷溜的时候得记住：脚步节奏不能这么齐。”

　　你笑了笑。Vanderwood时不时都会给你点这样“无伤大雅的小建议”——从怎么对V，怎么用电击枪，到现在怎么不被注意地从他眼皮底下溜出去。

　　“我就稍微走走，不会走太远的。”

　　“带个电击枪？”

　　“带了。”

　　Vanderwood又把眼睛合上了，所以你就当他同意了。

　　繁星满天，晚风微凉。一阵风吹过，几点水落在你脸上——下午一定是下过雨了。包着条围巾让你觉得暖和了不少。因为它太薄，还折了好几折才包上脖子。你没和他们说这条围巾是Rika给的。

　　铃一响Ray就接了起来：“MC你终于打过来了！我好高兴啊！我好想好想和你说话！就是事情实在太多了...”

　　他和Seven一样精疲力尽，只是语气听上去还很开心：“能听到你说话我就觉得好多啦！这几天头疼得特别厉害...但如果我能去看你...如果我能听到你的声音的话，就会好一会儿。”

　　Ray的声音越来越软：“我好想你就在这里...摸摸我的头发也好，哪怕只说点什么也好。要是...”他顿了顿，继续说道：“这样也许头就不疼了，也不做噩梦了...”

　　“Ray，对不起。但薄荷眼太危险了，我不想和Rika待一起。”

　　“危险？救世主会帮你的，MC。”他迟疑了一下，急切地追问道，“是你见她的那天，你叫了我但我没留下来陪你的那天开始，事情就越来越不对了，是不是？从那时候开始你就讨厌我了吗？是因为我这几天没能来看你吗？对...对不起...真的很对不起...”

　　“不！”你被自己脱口而出的叫声吓了一跳，草丛里有条细蛇刷地惊走。你定定神，压低声音说：“不，我没有因为那个讨厌你。我只...不是，我离开薄荷眼不是因为这个。”

　　Ray仍然固执地追问：“是我说话不好吗？救世主跟我说，我应该要把持自己...如果我经常去见你，你很快就会不喜欢我了...所以V把你带走了。”

　　“V只是想保证我们的安全！来吧，到RFA来，和我一起！他们会帮你的，他们会保护你...你可以不做黑客，你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！”

　　连你自己都不太信这句话。可能是语气，或者是措辞，Ray也察觉了出来：“MC...黑客是我唯一会的东西，我的救世主她知道，是她叫我学的...如果我连这个都不会...没有人会要我的，那我就完完全全没用了。”

　　完完全全？呵。

　　“我不想救世主不要我...或者你不要我...”

　　“Ray...”

　　“我没什么用，活着也没什么价值，除非有人肯要我做事。”他的声音几不可闻，“如果...如果我去找你，你会告诉我都要做什么吗？”

　　“如果我去找你”，听上去像是个好兆头。如果我说“我会”就可以了吗？不不，Ray需要的不是这个...但是，如果我说“我会”...

　　突然，听筒里传来剧烈的咳嗽声，你惊叫到：“Ray？！”

　　“呃，MC...对不起我，我...我得走了。我得喝点药，喝药，嗯。我头...我的心...多喝点就好了...”

　　“不！Ray！别喝！那个不好！”

　　“喝了就不疼了...它在压我的头...但喝了就会好了...整个人都飘起来...”他痛苦地“呜”了一声，把头转得离手机远了点。

　　“Ray，别！一定有其他办法的！别喝那个！”

　　“MC...如果你回来...我可能还能撑过去...但你也已经不要我了...如果你真的担心的话，就，就不能，你，你可不可以，回来?”他捂着嘴重重地咳嗽着，“我真的真的好想你...我自己活不下去的...只有那些在外面长大的，健康的人才能自己活下去...我的出生就是个错。”

　　“Ray！我会回来！我马上就回来了！拜托你再撑一下，一小会儿就可以好不好？”

　　“...对不起，MC，我要走了...好疼...我要喝药。呃，如果，如果我...我会来找你的。我保证。”

　　-oOo-

　　几个小时后，短信从Messenger接连不断地传来。Ray崩溃了。你却只能绝望地隔着屏幕看着。

　　Ray：我要烧起来了

　　Ray：我是要...死了吗？

　　Ray：我按她说的喝了药。但这次...这次好疼...好疼！

　　Ray：疼！！！

　　Ray：疼得好厉害...我哭出来了...

　　...

　　707：哇，出什么事了吗？

　　707：怎么风格一下子变了？

　　Unknown：察觉得挺快啊

　　Unknown：所以一直都是你吧

　　似乎在噩梦里挣扎着的V翻了个身，Seven则隔着墙叫你过去。

　　“MC，新来的黑客写得到处都是漏洞！听着，我觉得...我觉得我能搞定他！他看着凶，其实菜多了，但我需要点时间。”Seven头也不抬地疯狂敲着代码，“你能不能帮我拖他一会儿？我还能快点。”

　　行吧，你也该和他谈谈。于是你轻轻拍了拍Seven的肩，坐在门边解锁手机进了聊天室。

　　MC：Ray怎么了？

　　Unknown：他睡着了

　　Unknown：希望他永远都别醒^^

　　Unknown：我可受够这哭唧唧的家伙了

　　Unknown：哦，别担心，我和他一样了解你^^

　　Unknown：来吧~

　　Unknown：来点儿有趣的小游戏怎么样？我教你。

　　哦擦，要这个人格保持下去，Seven应该能搞定。但要是Ray...Ray要是就此消失怎么办？！

　　别想。

　　继续说。

　　先拖住他。

　　对方终于耐不住开始给你打电话。你一下就抓了起来——话筒里传来了Ray的声音。

　　...不，不是Ray。

　　“啧，居然接了，挺厉害啊？我还以为你会怕得在哪个角落发抖呢，不错嘛。”对方语气张扬。

　　看来Seven不会是唯一一个从这个人格上占了便宜的了。你还挺熟悉这一类家伙的：只要设个饵让他追下去就行，比Ray好应付多了，你可以的！

　　“吓到我？你想多了吧？”

　　“Ray个废物...难怪搞不定你，你比我想象得还有趣。”他在听筒对面大笑道，“本来我打电话给你只是因为Ray实在是烦得很...原来直接和你说话是这种感觉！哈哈哈哈哈！有趣...我不讨厌和你这么说话呢。”

　　“所以Ray！Ray他...他还在吗？”

　　“Ray？Ray消停了。他嗡嗡地哭了好一会儿才终于不作了。我希望他永远回不来。”手机传来的声音越发沙哑，“我先去解决了那个骗子...然后就去找你。”

　　“你是这么想的？”

　　“嗯啊，你还要给我出什么主意吗？可惜我已经有好几种了，嘛，就是怎么弄走你的办法，我一醒过来就在想这件事了。你要是配合点，我就让你挑一种...毕竟每种我都喜欢。”他毫无喜意地大笑着，继续说道，“别，还是别配合了，来点挑战吧，我喜欢挑战。”

　　“那我要是继续跑呢？你又不知道我们现在在哪儿。”

　　“你跑不了多远的。我会先搞掉V，然后是那个该死的红毛...因为...我想把你弄到手。不管怎样，一定要弄到手。Ray没跟你说过吗？你是我的。我会把我的东西带走的。”

　　你抬眼瞥了一眼Seven，他还在埋头苦干。大概没在看吧...

　　Unknown因为你的沉默显得越发兴奋：“你想求Ray回来是不是？噢，可别啊。他看着乖，骨子里什么样，你不知道吧...嗯？呵呵呵...”

　　Unknown忽然停下来，对听筒另一边的其他人说了什么，声音模模糊糊的，像是“什么什么你们去，什么什么行吧我等，什么什么”的。然后是金属撞击的声音，指纹解锁的提示音，关门声，紧接着Unknown又开始说：“嗯？我说到哪儿了...啊对了！”

　　他的声音充满愉悦：“你知道他怎么幻想你的吗？哦哦小可怜尖叫着叫我别讲...但我要是告诉你...你大概会喜欢的？嗯？发抖的样子...他想象中你发出的声音...MC...”

　　“我马上就好了！”Seven不合时宜地在你背后虚音道，“再拖一会！就几分钟...拜托了！”

　　而另一边，Unknown继续着：“哦，Ray发疯地希望我闭嘴。他还想你觉得他是个乖宝宝呢。”

　　你都听出他的笑意了。

　　“你听到Ray的尖叫声了吗？”

　　“我...”

　　“好吧，剩下的以后见面说。我知道你会很期待的^^ 我还没来之前，你可要多保重啊。”

　　你挂了电话，转头看Seven。他正紧攥头发身体后拗，在吱吱咯咯的骨节爆声中把自己扳成了一道拱桥。

　　“嘿，我搞定啦！”他向你坏笑着，视线从自己肚皮上方穿过，疲惫至极的眼睛闪烁着得意的光芒，“我就缺这一小段空档！你可真是帮了我大忙了！谢谢你，MC！”

　　你打了个呵欠，Seven隔空安慰似的作势摸了摸你的头，道：“明天应该就可以重新把Messenger开起来了，去补个觉先？”

　　你点点头，给他竖了个真心实意但因睡眠不足显得特别虚的大拇指。Seven挠了挠头，同情地撇了你一眼，安慰道：“嘿，MC，放心。明天我们就要反攻啦！我都能感觉出来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