嗣音

　　手机屏幕上的头像已经闪得够久了...Ray，你在哪儿？和所谓的救世主聊过之后，你更加确信——Ray是被利用了。

　　你正走神，一只手指轻盈地点在颈后，画了个小圈，停留在你的肩上：“你好像在想些什么。”

　　拨号无人接听，手机里传出了Ray自动答录机的声音。你挂掉了电话，却仍然低眼看着手机屏幕发呆。

　　救世主在你身侧笑道：“我终于知道为什么Ray那个小家伙那么喜欢你了...看这表情，多有趣。”

　　“什么表情？”你稍微动了动。救世主的手还是不依不饶地停在你的皮肤上。

　　“嗯...”救世主陷入沉思。这时，她的手终于从你身上收了回去。你转过身，发现她无意识地用食指绕着自己的头发。

　　“看上去在关心...”她又笑了。笑声悦耳，却隐隐带着诡异的锐利。

　　你不自然地移开眼神，打断她的话：“我什么时候能见Ray？”

　　救世主的语气带着浓浓的失望：“就这么急着去找他？你难道不觉得跟着我能学到更多东西吗？”

　　她压低了声音，话语充满诱惑：“我跟Ray不一样，我不会把你当公主锁在塔里。我会给你和我同样的地位，你会站在我的身边，分享我的一切...”

　　她归拢信众，建立薄荷眼的力量毋庸置疑。她柔和的话语，她亲切的触摸，都让你的心不受控制地雀跃起来。你想听从她的指示，想让她满意地肯定你...但她也无情地伤害过Ray。她残忍地逼着Ray一步步退缩，直至退无可退。Ray一走，她都跟你说了什么啊！难道说出“哦，你想对小可怜好一点，可以。但你也得让他知道疼，他才会乖乖的听你的话”的不是她吗？说出“为了真正的幸福，痛苦磨难不可避免”的不是她吗？她甚至还说“哦，你可不能让他知道你待他不同寻常，他会很快失去兴趣的。”

　　哪怕Ray那么崇拜她！如果就这么信任，那是不是下次，她也会这么向另一个人这么挑剔我？

　　你心如乱麻。

　　救世主的手温柔地落回你的肩头，一路下拂，停在腰际。暗香浮动，她低头在你耳边轻语道：“来，相信我，让我...”

　　忽然，手机提示你收到了一条新短信。你抽出手机，头像是Ray的。

　　你犹豫地瞥了一眼救世主。

　　“你是想自己一个人看？”救世主优雅地退后，“你知道吗，如果我说想看，Ray什么都会给我看的。不过，我尊重你的隐私。去吧，去看你的短信，一会儿再聊。只是别让我等太久。”

　　甜腻得让人透不过气的香气渐远，你如释重负地打开了收信箱。

　　Ray：“已经好久了啊，从我上一次见到你算起的话...”

　　Ray：“对不起，我最近确实很忙...”

　　Ray：“好多好多要准备的事情...”

　　Ray：“虽然我们还在同一栋楼里，但我却觉得离你那么那么远...”

　　你赶忙回了一条：“我想你早点来看我。”

　　Ray：“好呀我会的！”

　　Ray：“我们现在还不能见面，但为了以后，我还能忍耐。”

　　Ray：“我有点害怕...”

　　Ray：“要是你更喜欢救世主怎么办？”

　　Ray：“哦，哈，别在意，刚刚说错话了。我应该开心才对。”

　　短短几行就让你的心扭成一团：Ray骗人吗？他关心过我吗？他之前都是出于救世主的安排才那么做吗？他就这么轻易地把我推出去了吗？

　　太糟糕了。

　　你烦闷中又一次拨出了他的号码——虽然你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老是重复这个机械的动作，但这都是什么事！你已经快疯了。

　　幸好这次他接了。

　　“MC，你还好吗？我不能接电话，我...”

　　“Ray，你不在乎吗？”你竭尽全力让自己听上去冷静体面，希望如此，“你之前都是为了让我去见她才...跟我那么...说那些话的吗？”

　　话筒里传来剧烈的呛咳，你听着心情居然好了些。Ray不待呼吸平复就急切地应道：“我...咳咳...我一直都喜欢你！这是真的！我发誓！这是真的！”

　　他重新吸了一口气，继续说道，声音却越来越轻：“我当然喜欢你，一直都是。我不信...我不知道...你喜欢其他人吗？”

　　“Ray，我昨天是认真的。我也喜欢你！非常喜欢你。”

　　“真...真的吗？！你不恨我吗？”Ray的声音轻得快听不见了，“我觉得...昨天我单独留你去见救世主的时候，你看我的眼神...我还以为你再也不想见到我了。”

　　他吸了一口气，声音越发缥缈：“和你，和救世主比起来，我这么懦弱...一无是处。我想着，要是在一起的时候能让你开心...哪怕就一小会儿也好啊。”

　　“所以，你也喜欢和我一起吗？我还以为你是不要我了...”眼泪终于克制不住地淌了下来。你随手抓起搭在身边的蕾丝围巾抹了一把——围巾是救世主早先给你的——等等，所以你现在算是在听那个所谓救世主的指示，在用言语折磨Ray，试图让他听话吗？

　　你打了个寒颤：不！我不能！我得离开这，越快越好——带上Ray。

　　“我真的非常非常抱歉...我又把你弄哭了，对不对？”在你出神的时候，Ray的声音仍然从听筒里传来，“即使我们不在一处，但我的心一直都在你身上。我发誓。”

　　“我们一起逃走吧？”

　　“呃...嗯？”从这个短暂的鼻音里，Ray疑惑的表情简直穿过信号直接贴在了你眼前，“可为什么要走？这里是天堂啊。救世主会保护我们的。外面很危险...会有人再把我关起来的。那样我就再也见不到天空和花了。”

　　“不！不会的！”你边说，边使劲地揉了揉眼睛，“我不会让别人伤害你的，Ray。”

　　“我好开心...每次听你念出我的名字，我都想就这样一直一直一直地听你念下去...我该怎么办？我越来越想你了，但我又不能去见你，不可以...”

　　“一小会儿也不行吗？”

　　对方一直没有回答。要不是听到他清浅的呼吸声，你都要以为他已经挂电话了。

　　“要是可以就好了...”回应几不可闻。

　　像是在打一场注定要输的仗，又像使劲攥着被人慢慢抽走的绳索，但你不能停，好像是哪怕停一秒，那宝贵的东西就再也得不到了。你狠狠心开口逼问道：“如果是救世主告诉你我们再也不能见面了呢？你还是会听她的吗？”

　　这次的停顿比上一次还要长。通话界面的计时一个数一个数地跳着，而你看着它，心脏逐渐下沉。

　　“我...我会的。她毕竟是救世主。”

　　就像胸腔里有只冰冰的手，凉凉地捏着你的心脏，你艰难地吐出一口气：“我知道了...”

　　“我该去工作了。我希望，我真的希望，救世主不会让我做那样的事！我...我...我会再给你打电话的！”

　　他挂断了。

　　手机在耳边，欢快却刺耳地“哔——”了一声。